是什麼呢？那個他本該抓在手裡的東西，和他的記憶一起消失的無影無蹤。即使在多年以後的午夜夢迴之際，他仍被困在其中。
每當夢見那一棵艷紅的櫻花時他總是會掙扎著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麼，然而清醒時他的手中卻空空如也，還有自胸口瀰漫出來無處填補的空虛。
但這次他的手卻被握住了，雖然只有一隻手指，但他的確是感受到了被牢牢抓住的力道，這讓他第一次從夢中醒來時感受到了踏實的救贖感。
「又是那個夢。」呻吟著從夢中醒來水木看見了熟悉的天花板，就在他想要抬起手時他才發現他的右手食指依然被人抓握著。
他轉過頭去，看見的是一隻幼小的手掌正抓握著他的手指，以及一旁手掌的主人──正在中強褓中呼呼大睡的嬰兒。
「啊，是鬼太郎啊。」看著身旁熟睡的嬰兒水木放鬆了緊繃的身體，而這時鬼太郎不知道夢見了什麼啊的一聲舉起了握住水木的手，細嫩的手背正好貼到了水木的臉上，從臉頰上傳來的柔軟肌膚以及比自己要稍高的體溫令水木不自覺地露出了微笑。
「好溫暖啊，果然小孩子的體溫會比較高嗎。」水木動了動手指不但沒能抽出來，反而被小孩抓得更緊了。
「力氣還真大，妖怪從幼兒開始就這麼強悍的嗎？但除此之外其他表現到是都和人類的孩子無異。」瞄了一眼時鐘確認時間尚早，水木翻身側躺用另外一隻手臂將睡在他身旁的嬰兒給撈進自己的懷裡。
「我就再陪你睡一下吧。」貼在自己胸前的孩子就像個暖爐似的，從胸口開始溫暖了他。
鬼太郎或許成為了他截至目前為止的人生中唯一能汲取的溫暖來源。
§ § §
「我回來了。喔，鬼太郎你是來接我的嗎？好乖好乖。」水木拖著下班後疲憊的身軀回到家站在玄關鞋子還沒脫完，就看見鬼太郎努力邁著不穩的步伐一步一步的朝他走來。他趕緊將鞋子擺放好，蹲下身張開雙臂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抱住了撲向他的鬼太郎，並獎勵似的撫摸那頭柔軟的頭髮，得到了孩子笑彎了眼的笑容。
「你回來了。」
「母親。」
「那孩子聽到你回來的聲音就立刻從客廳跑出去了，真的是很黏你呢。快來吃飯吧，晚餐已經準備好了。」從客廳走出來的老婦人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催促著一大一小入內用餐。
「好，馬上來。走啦鬼太郎，嘿咻。」朝母親點頭示意，水木抱起鬼太郎就往客廳走去。
因為收養了鬼太郎，但是單身的上班族水木並無法獨自一人照顧過小的幼兒，所以他請居住在老家的母親前來暫時同住協助他一起照顧鬼太郎。
不過小孩子的成長都是這麼快的嗎？原本還被包在強褓內只會哇哇大哭的嬰兒，一下子就已經會走路還牙牙學語的能說出簡單的字詞。
這讓水木不由得開始期待未來能看到更多這孩子的成長。
好好的長大成人吧。
§ § §
槍砲聲震耳欲聾，空中甚至還傳來了戰機逼近充滿壓迫的聲響。四周是同伴們驚呼受傷哀號的慘叫，但那些聲響轉瞬而逝，隨之而來的是代表著死亡的腥紅色彩。
腥臭的鮮血充斥鼻間，腳邊散落著血肉模糊的屍塊──那些稍早之前都還是會呼吸和自己一樣踏上戰場的同伴。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想活下來。
水木抱著槍粗喘著氣拼命奔跑著，盡全力躲避那些飛向自己的槍火炮彈，但仍不免被子彈射傷數處，只是那些疼痛都比不過想活下去的念頭，於是他更努力的逃跑。
突然，他的腳下被絆了一下整個人往前撲倒在地，就在他掙扎著想要爬起來時，他感覺到自己的腳似乎被什麼給纏住了動彈不得。
水木回過頭，纏在他腿上的是一雙雙只剩下森森白骨的手，一具又一具的骷髏從土裡爬出爭相抓著他要將他一同拖進地底的深淵。
「水木……」
「水木……」
「和我們一起留在這裡吧。」
「你怎麼能獨自逃離？」
那些聲音熟悉又陌生的令人害怕。
「啊，啊──這都是什麼？放開我！」水木放聲大叫，並努力的踢著腿試圖讓自己的腳脫離那些白骨，但任憑他怎麼掙扎，他仍被一點一點的拉進土裡。
「放、放開我！啊──呼呼──」自夢中驚醒的水木就像是被從水裡打撈起來一樣渾身濕透，他大口的吸著氣想起身卻發現身體重得無法動彈。
「怎麼回事？鬼、鬼太郎？」他低頭，看見的是正趴在他胸口熟睡的義子。這個認知讓他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放軟了身體躺回床上，背部接觸到床墊的瞬間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身體被冷汗浸濕到有多冰冷。
他想起身換一套浴衣，但又不想吵醒熟睡在自己身上的孩子。
「真是的，到底是怎麼睡到我身上來的？」這孩子明明旁邊就有他自己的床位，他到底是怎麼總可以爬到自己身上來睡的？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但說實話水木對此並不討厭，反倒覺得那個壓在胸口的重量以及傳遞過來的體溫，在這種時候格外的令他感到安心。
剛剛夢見的內容很快的就被鬼太郎溫暖的體溫給驅散，就連他的身體也跟著暖和了起來。
「我該不會是因為你壓在我身上才做惡夢的吧？作為補償，你就當我的暖爐兼抱枕吧。」小聲地說著水木動作輕柔的調整姿勢，讓鬼太郎能夠更舒適的趴在自己的身上睡覺，同時重新拉起被子替兩人蓋上以免孩子著涼。
雖然他並不確定妖怪到底會不會感冒。
隨後再次沉沉睡去的水木錯過了鬼太郎緊抓著他身上的衣物，眼神銳利的看向屋子角落黑暗的瞬間。
§ § §
水木是個被死亡如影隨形的人。
那個男人總是吸引危險而不自知，數次經歷生死關頭又曾接觸過妖怪沾染上怨念，令他的靈魂變得更加美味。
不論是跟在他身後的無數亡靈，或是這幾年變成就連妖怪也開始注意到進而纏上他的體質，都令鬼太郎如臨大敵。
「嗚……不、放開我……」壓抑的呻吟聲和著肌膚和被褥的摩擦聲從被深夜籠罩的房間傳出。
本該覆蓋在身上保暖用的棉被被一腳踢開，輕薄的浴衣因主人的動作從原本的位置滑落露出了底下大片的肌膚，那是具經歷了戰爭洗禮佈滿了各種傷痕的精壯身驅。
水木躺在床鋪上緊閉著雙眼皺著眉頭，全身呈現著緊繃而掙扎的姿態，嘴裡喃喃的發出夢囈，冷汗浸濕了他的肌膚讓那小麥色的皮膚帶著晶瑩的水感，顯得比平時要蒼白脆弱。
「又來了嗎？」在原本只有一個人的房間，鬼太郎以跪姿出現在了水木的身側，他頭頂上有數縷髮絲正微微的晃動著昭示此處有著非人存在的事實。
「你們到底還要纏著他到什麼時候？」聽著冷淡的口吻，只有鬼太郎知道其中蘊含著自己的怒意。
在幼兒時期的自己還不是那麼清楚人類與妖怪的界線，他只是本能的厭惡著那些跟在他義父身後，似乎總想要和他搶人的幽魂。
把水木視為自己所有物一般的保護著，並試圖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味道與印記。雖然那是他尚在懵懂無知的年幼時期所做的事，但即便是被人類一手扶養長大的，他的本質仍是妖怪。
在遇見自己的親生父親之後，鬼太郎才了解到人類與妖怪的關係與界限。
明明知道的，越是讓他跨越到自己這一邊，水木的身旁就越容易吸引各種妖怪靠近，進而讓他身處危險當中甚至可能會丟失性命。
所以應該要劃清界線的，人類與妖怪之間。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他一點也不想要將水木推離自己，那怕是放開那雙會牽著抱著自己的溫暖雙手他都不願意。
「明明是在夢中卻像是溺水一般的掙扎著，這樣很痛苦吧水木先生？」鬼太郎握住了水木掙扎中伸出的手，對方像是抓住浮木似的緊緊回握著，力道大得驚人。他頭上的髮絲像針一般豎起，然而那些幽魂纏繞在水木的身上寄宿在他的夢境裡，讓鬼太郎無法直接進行攻擊驅趕。
「果然還是只能這麼做了嗎。」
鬼太郎扶起了在夢魘中痛苦呻吟的水木，一手捧著對方的臉，拇指劃過那此刻有些蒼白而冰冷的嘴唇，最終低下頭將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他抬高了水木的下顎讓他張開嘴，好讓自己的舌頭能夠順利闖入，並在深吻的同時也將自身幽靈族的氣息渡入水木的身體。
不准再抓著他，他不是你們的。都給我退開！
隨著水木身上屬於幽靈族的氣息逐漸增加，那些在水木夢裡作怪的亡靈一一被驅趕出來，最終被鬼太郎消滅。
這一批就是最後了吧。
在將那些一直以來都跟隨在水木身後的靈魂全數驅趕完之後，鬼太郎這才有餘裕注意到水木噴灑在自己臉頰上的氣息。
水木現在身上充滿了幽靈族的氣息，但是這只是暫時的，只要自己不再繼續讓水木沾染上自己的氣息和妖力，他就會慢慢地恢復成原本人類的體質。
雖然強迫自己思考轉移注意力，但最終鬼太郎的注意力還是被水木帶著水感光澤的嘴唇給吸引。
雖然他們之間有了接吻的事實，並且不只一次，但對鬼太郎來說那或許不該稱之為吻。就只是一個施法手段，僅僅是雙唇相觸罷了，至少不是建立在感情意義上的吻。
如果，如果有一天能得到水木允許的話，他想好好的吻他。
將嘴唇貼上比自己還要薄卻溫暖的唇瓣，摩娑那看起來有些粗糙的嘴唇誘哄著對方張開嘴，再將舌頭探入。舔拭過敏感的上顎，與藏匿其中的軟舌交纏汲取水木口中的津液品嘗他的味道。
或許可以再更深入一點，幽靈族特有的長舌不僅能刮搔過水木的舌根，甚至能更深入的探進他的咽喉，從裡到外細細的感受品嘗。
「鬼太郎……」
就在鬼太郎沉浸在自己的妄想時，原本因為噩夢遠離而進入安穩睡眠的水木突然出聲，嚇得鬼太郎彷彿一隻炸毛的貓一般豎起了渾身的寒毛。
但幸好靠在他懷中的水木並未真正清醒，似乎只是又進入了另一個夢境。
「鬼太郎真是個好孩子。」或許是夢見了開心的事情，水木在睡夢中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好孩子是嗎。」確認了水木並未清醒的鬼太郎小心翼翼的將水木放回到床鋪上，並替他蓋好被子，這才繼續維持著跪坐在床邊的姿勢盯著那張臉看。
一直到最深的黑夜過去，天空開始微微泛白，濛濛的白光自窗外灑落進來。從窗台一路延伸照耀到了水木的臉上，直到鬼太郎的身前為止他這才有了動作。
他低下頭身體無聲地向後滑動，伴隨著一句帶著嘆息的低語消失在房間內最後的黑暗之中。
「希望未來我不會成為您的夢魘，義父。」
＝＝＝＝＝＝＝＝＝＝＝＝＝＝
我最喜歡暗戀時期的隱忍、吃醋和佔有慾了
妖怪那既直接又濃烈的感情設定我也好喜歡
在告白之前的不確定性所造成的不安、自我懷疑，但又想小心翼翼的對待喜歡的對象
這些都是成就戀情果實的醍醐味！
說了這麼說，但其實我一開始只是想寫鬼太郎親吻水木的畫面
希望我有把我想要表達的東西寫出來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