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ke Eveland果然是能帶給他驚喜的人。
在他半強硬的入住他的公寓後，Ike並沒有試圖將他趕出去，但也沒有過於在乎他，彷彿他們就只是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的室友，只是他到目前為止只能睡在客廳，還好客廳的那張沙發是能夠拉開延伸的沙發床，讓他不至於睡得太憋屈。
還是這該歸功於他主動攬下了廚房的工作？那天中午他主動下廚替兩人準備午餐，Ike出來之後對他的態度有緩和不少，果然人類說的想要抓住一個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這句話是真的有道理的。
但也因此讓Vox觀察到更多Ike生活化的一面，像是他極度挑食，蛋不吃、馬鈴薯不吃、青菜也幾乎都不碰，這讓負責下廚的他一開始傷透了腦筋。但也幸好他並不是每餐都需要下廚，他們也會叫外送，因此他料理的次數還保持在他樂於煮飯的範圍。人類總是能讓人讚嘆的，就是他們為了能生活得更便利舒適，而產生的服務產業。
接下來這幾天Ike都待在公寓裡並沒有出門，大多數的時間他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似乎是在寫稿。不過這也不讓人意外，畢竟他的本業可是一名小說家。
當然伴隨的還有混亂的作息時間，他幾乎不在晚上的時間睡覺，總是在太陽升起之後才睡去，或是乾脆熬到天亮吃了早餐再忙一下才睡過中午，下午又爬起來進食活動，到傍晚再小睡一下，晚上繼續起床工作。
他知道這些人類創作者、藝術家總是會有不同於一般人的作息，深夜時間對他們來說特別有機會被謬思女神親吻，更利於創作，不過連續好幾天都是這樣的作息還是不免讓他開始思考，Ike是否一直都是過著這樣的生活。
當然也有讓他驚喜的部分，當他和到客廳透氣閱讀書籍或是查找資料的Ike談及文學創作時，他的小作家果然沒有讓他失望的相當博學，就連一些相對冷僻的作品他居然也都曾閱讀過，並且還能和他討論一二，他們也因此打開了話匣子拉近了距離，那是個相當舒服的午後。
還有他大概會一直記得，當他們的話題延伸到電影及其他網路創作，在他立刻就能說出Ike正想要提到的電影名稱，並且和他異口同聲說出裡面同一句台詞時，那男孩臉上浮現的笑容有多麼的驚喜又可愛，雖然在本人的克制的收斂下那樣的表情一閃即逝。
但那像是找到知音的興奮情緒顯然也感染到他了，他這麼多年來和各式各樣的人談話過，不論男女老少各種國籍身分，話題廣泛從國家政治、藝術經濟到日常家話，他還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能夠和他話題如此合拍，而且他們彼此總是能輕易的就知道對方接下來想說的話，彷彿他們已經相識多年。
就這樣過了一周，在星期日的中午Ike用過午餐之後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回房間寫作，而是換了一身衣服穿梭在客廳和房間整理東西。
「你要出門？」見Ike從衣帽架拿下了外套，Vox放下手上正在看的書出聲詢問。
「對，今天和人有約了。Vox你…要和我一起出門嗎？」回答了Vox的問題後Ike猶豫了一下，才接著開口詢問。
「和你一起出門？你提出的邀約我當然樂意答應。」沒想到Ike會主動詢問他，Vox露出大大的笑容。
「啊，不過我要去的地方是教堂，那裡你是不是不適合去。」突然想起了自己今天要去的地點，Ike又再次開口詢問。
「教堂？」Ike這麼一說立刻就讓Vox想起了他第一次見到Ike的地方。
「這不是什麼大問題，只要你不是打算在教堂揭穿我是名惡魔的身分，我想那裡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威脅。那麼，你今天要去教堂做什麼呢？」就他的觀察Ike並沒有信仰宗教的跡象，那麼會到教堂去，他就只能想到Ike上次陪孩子們練習唱歌的事情。
Vox站起身走向Ike，並在站到Ike身前時伸出右手將他困在自己和衣帽架之間，在Ike有所反應之前他很快地收回了手臂，並拿下自己的外套。
「我答應了那裡的小朋友，要再去陪他們練習唱歌一次，在我離開這裡之前。」發現自己似乎誤會了Vox的舉動Ike轉過身背對Vox穿上外套，順帶回答他的問題。
「那就走吧。」看來他今天又有機會聽到他的天使唱歌了。
§ § §
這對他來說是有點困難的一件事情，主動開口邀約惡魔和他一起上教堂？聽起來似乎有些荒謬。但偏偏，Vox還答應了，而且看得出來他在接受自己的邀約之後心情相當好。
雖然他不太能理解對方表現得如此開心的原因，總不會是他很喜歡教堂吧。那麼，難道真的是因為自己邀約他才讓他有這樣的反應嗎？
在一開始，他原本並不打算過多的去搭理那位不請自來的惡魔。就當作對方不存在，無視他就好。
但令他意外的是，這一周相處下來，Vox除了一開始在他面前展現能力之外活得就像個普通人類一樣，他會下廚和他一起用餐，甚至能和他一起討論文學電影，對他的寫作提供了相當多的靈感與思緒。
他不知道有多久沒有吃過有人親自下廚為他準備的餐點，即使他有很多不吃的食物，Vox只是默默地記下來，當他下次再有機會吃到Vox準備的餐點時，那些食物就不會出現在他的餐盤中。
還有那些存在在他們之間莫名的默契，他幾乎都要懷疑Vox是否還有讀心術，否則他怎麼能總是知道自己下一句話想要說的內容是什麼，甚至在他開口之前就猜到自己打算提及的電影名稱。但這樣的情況也發生在他的身上，他也能捕捉到Vox下一句話將要銜接的梗，甚至和他同時說出口，再對視一笑。
更讓他困惑的是，Vox對他的各種讚美和告白，那個明明是惡魔的男人怎麼會如此擅長讚美及肯定的言語，而且從他的行為舉止來看，他顯然並沒有意識到這些對他的稱讚是一種誇大的吹捧，而是他真的這麼想而表露的真實想法。亦或著，這其實是惡魔另類的甜言蜜語？那豐富的用詞，即使是他也必須讚嘆對方的學識淵博見識廣泛。
其實他自己也不確定為何會想要找Vox陪他一起去，是因為他開始對Vox感到信任了，或許他只是不想一個人到那種地方，但是他當初又央不住孩子們的要求答應他們會再去陪他們練唱一次。
Vox看著前一陣子才來過的教堂越來越近，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在短時間內主動踏進教堂兩次，但若是為了他的男孩那倒也亦無不可。但當他們來到教堂的大門前Ike卻停下了腳步，他望著教堂的建築外觀不知道在想什麼就只是呆站在那。
「Ike你還好嗎？」他不由得有些擔心的伸出手去貼上那個此刻看起來有些蒼白冰冷的臉龐。
臉上突然傳來溫暖的觸感，讓Ike下意識的退了一步躲過，接著他才反應過來剛剛那是Vox的大手貼上了自己的臉頰。
「我沒事，剛剛想事情恍神了，我們進去吧。」他抬起自己的手用手背蹭了一下剛剛被Vox摸過的臉頰，Ike腦中閃過Vox的手顯然比他要大上許多的念頭。
「Ike！」
「Ike，是Ike！」
「Ike來了。」
他們一踏進教堂，立刻就有一些眼尖的小朋友發現Ike的到來，他們紛紛呼喊著Ike的名字，還有好幾名孩子興奮地跑過來迎接他。
「Ike你今天也來陪我唱歌嗎？」
「Ike你好慢，我們已經開始練習了。」
三四名孩子跑過來圍著他，甚至牽起他的手拉著他朝前方鋼琴的方向走去。
「抱歉我來晚了，我住的地方離這裡有一段距離。」Ike臉上掛著和藹的微笑，脾氣很好的任由孩子們帶著他前進。
Vox落在Ike身後兩步跟著他們進去，他笑看著Ike和孩子們可愛的互動，看來小作家相當受孩子們的歡迎。
「歡迎你來Ike，謝謝你願意再來陪孩子們練習。」坐在鋼琴上的仍舊是上次那位女士，她笑著歡迎Ike的到來。
「我也很喜歡唱歌，所以很開心你們邀請我。」Ike笑著接過孩子們遞給他的樂譜回答。
「後面那位是？」Vox的長相實在太過顯眼，讓她總覺得有些眼熟，見他似乎是跟著Ike一起來的，於是她好奇地探問。
「那位是我的朋友，可以讓他坐在旁邊等我嗎？」讓惡魔陪他到教堂來就已經讓他很在意了，要是再要求惡魔唱讚歌？他實在不願再想下去。
Vox笑著朝女士點點頭，自己順著Ike的話坐到了離他們最近的長椅上。
「當然可以，那位先生不跟著我們一起唱歌嗎？我和孩子們會非常歡迎的。」她先是看了一圈孩子們，這才將視線投到了Vox的身上。
「非常感謝你的邀請，但是我對於唱歌並不擅長，所以讓我在旁邊聽你們美妙的歌聲就好。」這次Vox自己出聲婉拒。
「這、這樣啊，那真是可惜。不，那就請你在旁邊看我們練習了。」那名女士微微紅著臉，顯然Vox帶著磁性的低音就算沒有特意使用能力依然對人類有著不小的吸引力。
「我們接著開始練習吧。」見狀Ike趕緊將注意力轉回來，並暗暗的瞪了惡魔一眼，後者只能無辜地聳聳肩。
於是鋼琴聲響起，伴隨著Ike乾淨而漂亮的歌聲，帶領著孩子們越來越整齊的聲音在教堂中響起。
但Vox眼中就只看得到Ike一個人，上一次他只能遠遠的坐在最後面的長椅上傾聽，這次他能在最近的距離欣賞他的天使唱歌。
§ § §
「Vox你還好嗎？」
在過了將近兩個小時的練習，Ike和Vox終於離開了教堂，Ike有些遲疑的出聲關心走在他身旁的惡魔。雖然本人說過教堂對他來說並沒有任何傷害影響，但是剛剛Vox全程都相當安分真的就只是在一旁聽他們唱歌，甚至到他們現在走出了教堂都還是一樣安靜讓他有點擔心。
「嗯？沒事，我很好，我只是還沉浸在你美麗的歌聲中，我剛剛應該錄下來才對。」聽見Ike的關心Vox轉過頭，眼中盛滿著愛意看向就在站他身旁的男孩，天知道他有多想將人抱進懷裡。從剛剛Ike投入在唱歌開始，他就想著這麼有才華又具有魅力的人應該要讓更多人看到他，但同時又有想要將他藏起來只有他一個人能看到的念頭。
「喔，你沒事就好。」聽Vox還有餘力說笑，Ike立刻冷下臉轉回頭繼續往前走。
在就在Vox笑了一聲快步追上時。
鐘聲響起。
原本不應該在這個時間響起的鐘聲，自他們身後的教堂傳來。
「啊，這麼說來剛剛在門口好像有看到教堂的鐘今天要維修的公告，應該是在測試……Ike！」回頭看了一眼教堂的方向，Vox一邊說著自己看到的消息一回過頭就看見Ike表現得相當不對勁。
Ike動作一頓停下腳步，接著皺起眉頭表情像是在忍受什麼痛苦似的，就連身體也不可控制的微微顫抖，整個人像是想要縮起來又克制的不想讓自己在街上表現得太顯眼。
Vox見狀立刻脫下身上的外套披到Ike頭上，並將人抱進懷裡壓在自己胸前。
眼前突然一黑，Ike原本下意識地想掙脫，卻被人牢牢抱住，他的臉撞上了對方的胸口耳邊傳來了一陣有力的心跳聲。
「Ike listen listen listen, just listen to my voice.」明明隔著外套Vox的聲音卻清楚的傳進他的耳中，神奇的是除了惡魔那低沉的嗓音和心跳聲之外，那個令他恐懼的鐘聲居然聽不見了。
於是Ike難得的溫順地窩在惡魔懷裡，雖然處在黑暗當中，但是耳邊的心跳、因為相貼而感受到的體溫、還有近期越來越熟悉的味道都令他感受到久違的安心。
Vox緊抱著懷中的男孩，從剛剛的狀況判斷Ike不對勁的來源應該就是鐘聲，所以他用了一點力量讓Ike只能聽得見他的聲音。
雖然如願以償地將他的男孩抱進懷中，但他並不希望是在這種情況下，這是什麼神對於他這個惡魔進了教堂的惡作劇嗎。算了，那不是現在的重點，他要先好好地安撫他的男孩。
「It’s okey, Ike. I’m here with you.」Vox不僅抱著Ike還低下頭將嘴隔著外套貼在Ike頭上說話，讓自己的聲音傳進去，慢慢的他感受到胸前的人已經漸漸不再顫抖。
而此時鐘聲已經停止，但他並沒有因此而鬆開這個擁抱，而是繼續抱著Ike低聲而溫柔的持續和他說話。
待在外套底下的Ike在聽不見鐘聲之後沒多久其實就已經慢慢恢復過來，但被Vox的手臂緊緊抱著，耳邊持續傳來Vox試圖安撫他的話語，溫柔得讓人捨不得離開。
Ike沒來由地感到一陣鼻酸，他思索著這陣突如其來的情緒來自何方，才恍然想起他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和人擁抱，上一次像這樣緊緊抱著一個人感受到另一個人的體溫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他已經想不起來。
他突然就想起Vox從見到他第一天晚上就開始的告白，以及後續持續不斷的讚美和示愛，如果回應的話，他也能被愛嗎？即使對方是個惡魔，即使這可能只是拐騙他的陷阱。
「嘿Ike，親愛的，你好一點了嗎？我能看看你的臉嗎？」注意到Ike在他懷中已經不再緊繃，Vox低聲詢問確認他的狀況，然後他感覺到Ike在他胸前輕輕的搖搖頭。
「好，那我就繼續抱著你，等你覺得可以了再跟我說。」Vox維持著原本的姿勢，不理會來往的路人投往他身上好奇的視線。
又過了一下子，Vox才感覺到Ike先是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角，再伸手拍了拍他，他這才將外套掀開，讓頭髮微亂臉上還稍稍泛著紅的Ike出來透氣。
「我沒事了，謝謝你Vox。」Ike的聲音有些低，他低著頭向Vox道謝，他現在有點不好意思直視對方的眼睛。
「那我們就回家吧。」Vox也沒有多問，就只是朝著Ike伸出手。
「好。」
出乎他意料的，Ike真的把他的手掌搭上來什麼話也沒說，他們就這樣一路牽著手回家。
「你不問我為什麼嗎？」一直到回到公寓進門前，Ike才突然抬頭看向Vox。
「關於鐘聲？」Vox順著他的問題接話。
「對，我會害怕鐘聲的理由。」
Vox輕輕搖搖頭。他並不急於一時去探問Ike的過去，他可以慢慢等，等他願意主動向他打開心房。
「因為鐘聲會讓我聯想起不太好的回憶，滿地的鮮血還有著火的教堂，最後大家都死了，只剩下我。」Ike回過頭拿出鑰匙開門的同時，看著門輕聲描述，聲音平穩聽不出情緒。
說完他率先走進門內，留下Vox站在門外。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